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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義靈魂學』下冊 第十一章 歷代大哲的「靈魂論」02
作者:張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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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拉底的「靈魂論」
「蘇格拉底」
(Socrates,西元前469年—前399年),這位被尊為「西方孔子」的偉大人物,在名氣上是一向高於早過他一百年前的「畢達哥拉斯」的,甚至通常提到希臘三哲時,也只是由他起始一脈相傳的「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雖然他的地位如此崇高,終生講學不輟,最後甚至不惜以身殉道,但是,他一生卻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著作,以至我們無法經由古籍或者文字上拜讀到這位希臘大哲有關「靈魂理論」方面的隻字片語。
但是,他的嫡傳弟子「柏拉圖」卻以一篇名為「斐多篇」
(Phaidon)來闡述「蘇格拉底」的「生死觀」和「靈魂論」
(註:「斐多篇」是柏拉圖的第四篇對話錄,內容為「蘇格拉底」飲下毒藥前的對話。斐多篇當中的敘事者為「斐多」,一個曾受過蘇格拉底幫助的年輕人並成為其弟子,在「蘇格拉底」死亡當年亦跟隨在他身旁。「斐多」的對話對象為「厄刻克拉底」Echecrates,一個同是哲學家的朋友。在對話中,蘇格拉底從多方面試圖證明人的「靈魂」存在。)
「柏拉圖」與「蘇格拉底」之間有著亦師亦友的密切情誼,柏拉圖在蘇格拉底受審時是在場的,但他因為患病的原故而沒有到獄中經歷蘇格拉底臨死前與其朋友們的討論。因此,「柏拉圖」的「斐多篇」是他對蘇格拉底的追思。
雖然蘇格拉底的一生最後以悲劇終結,但他不但沒有逃避自己的命運;他更針對眾人對死亡的懼怕,強調死不足懼。死亡對蘇格拉底來說,並非只是純然的長眠不起與草木同朽,而是「靈魂」由此岸世界過渡到彼岸世界的一個必經過程。這也是真正哲學家的天職,那就是「正視死亡」,因為死亡並不足懼。這也是「斐多篇」的真正主旨所在。勇敢地面對死亡,其實是一種超越,即靈魂超越肉身而達到永存和不朽。
「靈魂不滅」觀念是整個「柏拉圖」哲學理念的重點所在。而人的肉體生命結束之後,靈魂會前往另一個世界永生的概念,當然不是蘇格拉底或柏拉圖所首創,早在「畢達哥拉斯」時代;甚至更早的印度宗教教義;埃及的古老「靈魂觀」中已經存在,「斐多篇」只是以蘇格拉底為講述主角;並以其一貫使用的對話方式來解釋和強調「靈魂不滅」這個古老的信念。
在「斐多篇」中大致可以歸納出兩個重點:其一是「生死相對論」,其二是「知識來自前世回憶論」;
「生死相對論」亦即「此有故彼有,彼有故此有」相互支撐而成立的;蘇格拉底用哲學辯證的方式指出,凡事都是相對的,「生」既然相對於「死」,那麼「死」也必然相對於「生」,生命的完結是死亡,但生存卻是由死而來。生存即靈魂與肉身的暫時結合,死亡則是靈魂離開肉體。靈魂在死後必定在某一場所繼續存在,這樣的辯證強調了人的靈魂在死後仍然永存不滅,亦可以再次和另一肉體結合而再生(註:相對於「死」的是另一次的「新生」)。
而「知識來自前世回憶論」則是認為人必須要有一個曾經擁有一切絕對知識的前生(a prior existence with absolute knowledge),才可能回憶永恆的理念及知識,否則人是不可能從「無」得知一切事情,人只有透過回憶,才可擁有理念或知識。至於既然在前生已經擁有完整的理念和知識,今生又何須再次學習呢?蘇格拉底的回答是:一個新生命的誕生是由於靈魂與肉身的結合,但靈魂和充滿限制的肉身結合,忘卻了一切知識。所以,學習是必須的,才能喚醒前世的記憶,才能回憶起永恆的理念及知識,也因此才能夠理解無法單純經由學習而擁有的「抽象概念」。
(筆者評註:這些理念其實有著非常濃厚的印度教甚至佛教的色彩,當然,筆者不是在暗示「蘇格拉底」接受過印度教、佛教的薰陶,而是,希臘哲學源自「畢達格拉斯」以來就存在的固有觀念)。
「靈魂」是一種永不改變的本質,是純淨而不能分割的,因此其本身就是一種「和諧」的狀態,因此不會發生失衡的狀態,但是,「靈魂」雖然不是現實世界經驗的事物,不會也不需要藉由肉體的感官去認知世界,但是,其本身就是一種純粹的思考和理念,可以認知一切更能夠回溯永恆,「靈魂」擁有思考的理念,卻不等同於理念,但是,卻同樣都是永恆存在不會被毀滅消失的基本性質。
蘇格拉底的「靈魂不滅說」與「知識回憶說」融合成他個人的「靈魂論」以及「生命觀」,認為真正的知識以及終極的真理是原本就先行存在的,是不假外求的,不是依靠肉體感官經驗來獲致的,而是透過縝密的哲學省思讓「回憶」自然浮現的,這種「靈魂淨化」的努力是必須的,因為如果不經過這樣的過程,「真理」是不會自然浮現出來的;也所以,「保護靈魂」就是非常重要的;必須努力將「靈魂」從肉體的諸多障礙和束縛中徹底脫離出來,呈現完全純淨的狀態。但是,他並非完全否定或因此而主張揚棄肉體的,相反的,他堅決反對主動毀棄肉體,因為「自殺」是違反「上帝」旨意的,肉體本身並非罪惡的淵藪,在最理想的狀態下,應該是由清明的靈魂來掌控肉體行為,過著純淨而幸福的生活,不過,這點顯然是非常困難的,因為絕大多數人總是有過多不當的肉體欲望和物質欲望,還有許多從而產生的負面情緒,這些都會污染甚至桎梏了靈魂的純淨,於是,靈魂勢必會被蒙蔽,無法看清事實真相,遠離了真理,這時,肉體就會變成靈魂的囚籠,無法獲得自由。因此,唯有潛心學習哲學的人才是世上最幸福的,因為,他們活著的時候一直保護著靈魂的純淨,回憶永恆的知識,追尋真理,所以當他們死亡之時,靈魂離開了肉體,就能夠擁有最純潔的靈魂,這樣的靈魂也才能擁有真正的智慧和最美好的德性,並因此獲得永恆並無限的知識理念。
也因為這樣的理念,突顯了一種主張;我們所生活的現實世界,這個靠感官經驗認知的世界,其實是虛幻不實的,只有死後靈魂所存在的彼岸世界才是一切永恆的純粹理念和價值所在。而「蘇格拉底」這樣的生命哲學主張就被視為一種「預備死亡」的哲學,人活在世上的一切行為只是在為死後的世界作準備。
當代大哲「羅素」在他的著作「西方哲學史」中談到「蘇格拉底」從容就義的理由,感覺上頗有微詞:『……他是很像一個基督教的殉道者或者一個清教徒的。從他最後那一段談論死後事情的話裏,使人不可能不感到他是堅決相信靈魂不朽的;而他口頭上所表示的不確定,只不過是假定而已。他並不象基督徒那樣,因為害怕永恆的受苦而煩惱;他並不懷疑,他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將是一種幸福的生活。』
(筆者評註:不過,也是基於這點,可以看出「蘇格拉底」的「靈魂觀」是出於個人主觀的宗教信仰,或者至少是傾向類似宗教信仰情結的,而不是單純出於客觀理性的哲學思辨。 )
同時,「蘇格拉底」認為:「只有神才是真正智慧的,人的智慧沒有多少價值,或者根本沒價值」,人只能「愛智慧」(註:所以哲學在古希臘又被稱為「愛智」之學)。蘇格拉底明確地說:「智慧這個詞太大了,只適合於神,而愛智卻適合於人。」這樣,在蘇格拉底看來,全智的神所擁有的智慧,人是不可能擁有的,人只有明白了這一點,即知道相對于全知的神來說,人是一無所知的,人才可能愛那真正的智慧,追求那真知,以便獲得相應的知。
蘇格拉底的知包括對事物的知、對善的知和對人本性的知。如果說關於事物和善的知是美德的基礎,是通向至善之路的鑰匙的話,那麼關於人自己本性的知則是通向至善之境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