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臥阿根廷」06 蘋果大餐
作者:張開基/筆名:醉公子
和大林的作息時間老是搭不上線,花了三天時間總算把日夜顛倒的差異顛倒的差異給調整過來,不過,他們去打工的大部分時間,我依然孤孤單單的留在旅館裏,什麼地方都不敢去,實在無聊得很,畫畫、寫字、看看詩詞欣賞還可打發一些時間,只是,最難過的還是『吃』的問題。
和大夥去吃了一頓奇貴無比、難以下嚥的自助餐,回來心和胃都痛。即使再餓,也不敢有再去『嚥』次的念頭。接連吃了兩天半牛奶和麵包夾著果醬,一向嬌生慣養的胃提出了嚴重的抗議。下午客人可能比較少,我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鼓足勇氣推開對面confitelia(咖啡店)的玻璃門,東張西望,縮頭縮腦,卻又故作鎮定的裝出一副老阿京的氣勢,找了一個不太顯眼的位置『藏身』,好像所有的人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出現,又好像每一個人都瞪著我,急忙的點了根煙,瞄了一眼唯一的那個摸索;他老兄正在和老闆聊得眉開眼笑。該死的傢伙!他要不快點過來,我一定會把剛剛在旅館裏背的那幾句西班牙話語給忘了,那是大林上班打工錢,抄在紙條上的:
『咖啡 CAFE,牛奶 LECHE,蛋 HUEVO,火腿 JAMON,一份 UNO,多少錢? CU'ANTO?,謝謝! GRACIAS!』
也許他真把我當成老阿京了,走過來點個頭就冒了一大串嘰哩哌啦的西班牙文,我一句都沒聽懂,只好朝他笑笑。我想當時一定笑得很『傻』;鎮靜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頭......老天!怎麼把最簡單的話都忘了,西班牙『一份』怎麼講了?真菜!拼命的擠了半天,才擠出一個字來:『Ca,cafe!』還拼命地晃著那根手指頭......還好!他聽懂了。嗨!嗨!嗨!他怎麼掉頭走了?我還沒點完呢?也好!乘機會偷瞄了一下『小抄』,我說嘛!『一份』就是『Uno』嘛,最簡單的都給忘了,真該死!對了!還有蛋,就是『Huevo』,『Huevo! Huevo!』。
咖啡送來,好小的一杯,皺皺眉不敢再嚕囌,趕快告訴他:『Uno huevo!』
這回沒錯!他聽懂我說什麼了!可是光這樣也不夠填飽肚子啊?!糟糕!大林沒告訴我麵包和三明治怎麼說。對!櫃檯上擺了不少各式的三明治,還是用這根『金手指』指指吧!連挑都不敢挑,隨便指了一樣,就趕緊坐下來去喝我的咖啡......
一會兒,三明治和蛋都送來了,蛋是白水煮的,一點味道都沒有,『鹽』的西班牙文又不會講,唉----算了!算了!乖乖的把蛋『吞』了吧。三明治也不怎麼樣,可能是不習慣他們的口味。這點東西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還是不夠飽。又依樣畫葫蘆,每樣再叫了一份,總算勉為其難的把『胃兄』給安穩住。
『Cu'anto?』(多少錢?)
沒等他算完,就先掏了一張一萬面額的披索擺在桌上,反正他說多少我也不懂,讓他去找錢吧!一萬的披索是當時阿幣通用的最大面額,應該夠了。果然,他還找了一些零頭回來,也無心仔細去算了!抽了一千披索給他,也不知道這樣的小費太多呢還是太少?不過,瞧他猛點頭的樣子,我可能是給多了,管他呢!吃飽了沒糗蛋就很滿意了!他跟我謝謝,我也跟他謝謝,就出了門。
想到煙快抽完了,在路口煙攤上瞧了半天,揀了最便宜的一種,每種煙都標明了價錢,這邊不太難,不過一句話都沒講,用的還是『金手指』。
禮拜二那天,單身旅館擠滿了人,比較合得來的一些打工的年輕人全來了。為了聚會的方便,大家約好全找禮拜二那天休假,一下子認識了不少新朋友:石頭啦,凱利林、凱利張、外賣店的小張和小小張,還有兩個住樓上的越南仔,也趕來湊熱鬧。他們一聽我也姓張,全笑了起來,奇怪!姓張有什麼好笑?!小童說話了:
『阿根廷快成了你們姓張的天下,怎麼搞的?大概你們姓張的都比較不安於室吧!』
『是啊!』石頭開點將:『什麼豬頭張、肥頭張、瞇眼張、凱利張,加上外賣店老張、大張、小張、小小張,還有一個在外省的緣投張,現在又來了個張,你們可以打「十三張」了嘛!真是的!這麼多張的,都搞不清楚!』
『石頭啊!你還忘了一個呢!』外賣店小張提醒他。
『誰?』
『大頭張啊?!你的老牌友都忘了?!』
『對!對!對!對!每次都叫他「大頭」,忘了他也姓張!』
看來姓張的還不少,最高興的就是『大頭張』已經有同宗的頂去了,不會再落在我的大頭上。從小就讓同學、朋友們把『大頭』的綽號給叫響了,拿都拿不下來,頭不大也給叫大了!幸好,到了國外,頭總算恢復原狀。直到目前,還沒有給我加上任何尊號,大夥都叫我『小張』,為了和外賣店小張有所區別,只好不厭其煩的再加上一句『新來的』。
..........
晚餐時,和凱利張去吃了一頓『皮薩』(Plzzar)這源自義大利的麵食,為了迎合佔阿根廷多數人口的義大利移民口味,所以非常的道地,也非常的令我反胃。有人說『皮薩』是馬可波羅遊歷東方時,從中國帶回去的烙餅,因為航程太久,以致發酸,艘了!而義大利人以訛傳訛,以為烙餅真正味道應該是酸,於是大量仿製,撒上多輛的番茄醬,加上乳酪、火腿、腥死人的沙丁魚和青椒及橄欖,侍嘗過後,才發現以上的推論不錯,連通心粉(有如我們吃的麵條),『岩拔娜達』(Empanada,相當我們吃的炸餃,內包洋蔥末及碎牛肉)都是酸不拉嘰的。
聽大林的吩咐;凱利張權充嚮導,帶我上『拱斯底篤希翁』(Consetitucion)去逛廉價市場,很多東西價錢也不算『廉』,惟有蘋果和梨倒是便宜得出奇,一公斤只要八百披索(約合新台幣廿六、七元),蘋果頗像日本產的『五爪』,不過個頭很大,一公斤約摸五-六個,每個折合新台幣還不到五塊錢,連忙伸手去挑;凱利張卻每一把將我手拉了回來,正色的告訴我:此地買水果蔬菜不可動手,千萬不要把台灣那種挑三揀四,摸摸捏捏的習慣使出來,否則搞不好會挨罵的!我禁不住伸了下舌頭,聽任凱利張結結巴巴地去和老闆交易,水果店老闆大而化之的抓了幾個去秤,有一個梨已經爛了,凱利張雀巢我聳聳肩,示意不要計較,只好乖乖的付了錢,把三公斤的蘋果和一公斤的梨抱了回來。路上,他不厭其煩的給我上了一課,告訴我一些此地買東西的規矩,讓我又發現一點和國內不同的:再阿根廷老闆永遠是對的!不過雖然很不以為然,卻沒空跟他爭辯;坐地下鐵時,我一直不停的啃蘋果,蘋果新鮮的很,多汁又脆,比起在國內進口的貨色,冷凍太久,幾乎脫了水,嚼起來綿綿的,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凱利張的西班牙話也不靈光,逛市場的時候,他拿了一瓶印著成串葡萄的飲料,瞧了半天,自言自語的說:『大概是葡萄汁!』價錢不太貴,他就買回來了,沿路一直解釋此地盛產各種水果,所有的果汁完全是真材實料,道地的原汁,一點假都不摻,聽得我直嚥口水,後悔忘了也買一瓶橘子汁回來。
回到旅館,大林和小童正在打蜜月橋牌,凱利張拿了幾個杯子,迫不及待連包裝都沒撕,就旋開瓶蓋,倒出紫紅色的果汁來,一杯還沒倒滿,他聞了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哇!好酸!嗨!買錯了!我以為是葡萄汁呢,原來是定多(紅葡萄酒),要命!我不喝酒的!』
小童一把拿過酒瓶:『你不喝,我們喝!』對著瓶嘴『咕嚕』一口,又連忙吐了出來:『老天!還不是定多!』他把包裝紙撕了看了一會:『唉----這那裏是酒,這是紅葡萄酒釀的醋啦!要命!要命!我已經嚥了一口進去!』他一面喝開水漱口,一面指著凱利張猛搖頭,我和大林拿過瓶子聞了聞,酸得快,果然是醋的味道沒錯,大家笑得直不起腰,把個凱利張臉都笑紅了。
...............
連著七、八天,悶在旅館裏無所事事,又不能煮東西,出去吃吧,沒有一樣合口味,只好待在旅館裏啃蘋果度日,有時候根本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餓不餓,還是沒胃口,偶爾換換口味,也只是捨蘋果吃個梨而已,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倒成了都市之鼠。
單單那個禮拜,自己都可以感覺出身體瘦下去了,不過有時候感覺很餓,卻又沒啥胃口,每回都要將水果的儲藏櫃開開關關好幾次,才有勇氣再啃一個蘋果。
大林和小童看這情形實在不像話,就勸說不妨先去打工,薪水倒再其次,主要是到餐館打工,吃飯問題就解決了。正好大林打工的那家長城飯店有一個打雜的走了,老闆也正在找人,希望我能去,這問題也無須經過大腦去表決,肚皮已經先同意了。
『人應該要有堅強的意志!』這句話從小聽到大,話是不錯,不過我想應該附加一句:『在吃飽的原則下!』吃了一個禮拜的『蘋果大餐』之後,我無條件的向肚皮投降了!有米飯下肚,很容易彌平『內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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