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憑肉體需要食物這一點,它就成為我們無窮無盡的煩惱的根源了;並且它還容易生病,從而妨礙我們追求真有。它使我們充滿了愛戀、肉慾、畏懼、各式各樣的幻想,以及無窮無盡的愚蠢;事實上,正像人們所說的,它剝奪了我們的一切思想能力。戰爭、廝殺和黨爭都是從哪裏來的呢﹖還不是從肉體和肉體的欲念那裏來的麼﹖戰爭是由於愛錢引起的,而所以必須要有錢就是為了肉體的緣故與供肉體的享用;由於有這些障礙,我們便不能有時間去從事哲學;而最後並且最壞的就是,縱使我們有暇讓自己去從事某種思索,肉體卻總是打斷我們,給我們的探討造成紛擾和混亂,並且使我們驚惶無措以致不能夠看到真理。經驗已經向我們證明瞭,如果我們要對任何事物有真正的知識,我們就必須擺脫肉體……必須使靈魂的自身看到事物的自身:然後我們才能得到我們所願望的智慧,並且說我們就是愛智慧的人;但這並不是在我們生前而是在我們死後:因為靈魂若是和肉體在一片的時候,就不能有純粹的知識;知識如果真能獲得的話,也必須是在死後才能獲得。這樣在解脫了肉體的愚蠢之後,我們就會是純潔的,並且和一切純潔的相交通,我們自身就會知道到處都是光明,這種光明不是別的,乃是真理的光。因為不純潔的是不容許接近純潔的。……而純潔化不就正是靈魂與肉體的分離嗎﹖……這種靈魂之與肉體的分離與解脫,就叫做死。……而真正的哲學家,並且唯有真正的哲學家,才永遠都在尋求靈魂的解脫。
(筆者評註:過度尊崇「靈魂」的理性、神聖、高潔,而厭棄肉體的污穢、可憎、卑下,這絕對不是一個正確的觀點;如果有一種哲學只是一味追求死後靈魂純淨的型態,那麼這絕對是個錯誤的哲學,相反的,能夠真正感覺到肉體的美妙、歡愉、舒適、滿足,並且巧妙的調和靈魂理性的高潔和肉體感覺的美好,這個才是合乎人性的哲學。否則人何必要肉體,如果靈魂原來就是來自至善之境的話;那麼投胎人間就根本只是多此一舉而已。)
但有一種真正的錢是應該不惜拿一切去交換的,那就是智慧。
靈魂既是永恆的,所以它就善於觀照永恆的事物,也就是本質;但是當它在感官知覺之中觀照萬物流變的世界時,它就要迷亂了。
(筆者評註:「智慧」是幾乎絕對重要的,這點筆者完全同意。但是,所謂的「感官知覺」是人類或其他物種諸多認知自然宇宙萬事萬物的一種方式而已,並不一定就會「迷亂」;何況人類還有另一套「感知」系統可以參照比對,輔助認知而不迷亂。)
當靈魂使用身體作為一種知覺的工具時,也就是說,當使用視覺或聽覺或其他感官的時候﹙因為所謂通過身體來知覺,其意義也就是通過感官來知覺﹚,……靈魂便被身體拖進了可變的領域,靈魂就會迷惘而混亂;當它一接觸到變化,世界就會纏繞住它,它就要像一個醉漢一樣。……但是當它返回於其自身之中而進行思索的時候,那末它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就是純潔、永恆、不朽與不變的領域,這些都是靈魂的同類,而且只要是當它獨自一人而又無拘無束的時候,它就總是和它們生存在一片的;這時候它就不再陷於錯誤的道路,它就與不變相感通而本身也成為不變的了。靈魂的這種狀態就叫作智慧。
(筆者評註:我們生活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肉體的感官知覺是我們認知自身和外界世界的管道,本身沒有善惡對錯,一個生活在熱帶雨林深處的原始人和一個生活在現代都市的文明人,有著同樣的「感官知覺」,即使接受的是相同的訊息,內在思考的模式和自身的立場以及處理的方式卻可能完全不同,由此可見,「感官知覺」並沒有絕對自主能力,也就沒有「純善、純惡」的問題,更何況「善惡」只是人類社會化之後逐漸堆砌出來的一個行為準則而已,甚至不是任何時空背景皆準的,所以用這個不周沿的準則來衡量「靈魂」絕對不是正確的方法。)
真正哲學家的靈魂在生時已經從肉慾的束縛之下解放了出來,在死後就要到那個看不見的世界裏去,與眾神在一起享福。但是不純潔的靈魂愛戀著肉體,便會變成荒塚裏的遊魂,或者各按其特性而進到動物的身體裏面去,或是驢,或是狼,或是鷹。一個雖曾有德但並不是哲學家的人,則死後就將變為蜜蜂,或黃蜂,或螞蟻,或者是其他某種群居的有社會性的動物。
(筆者評註:又是一個沒有證據的個人臆想,第一、「肉慾」未必一定是「靈魂」的束縛或者囚籠。第二、「與眾神一起享福」只是一種渴望,但是,並無法保證是必然的結局。第三、因為對於肉體和物質甚至人間情感的執著是有可能因此被自己的執念羈留在陽世間,有如飄蕩的遊魂。第四、會轉世為各種禽獸的觀念,或許是受到印度思想的影響,但是,肯定不是這般的截然,而且,有德卻不是「哲學家」的人,也不會因此變為蜜蜂,或黃蜂,或螞蟻。因為「哲學家」只是比較擅長思索、邏輯分析甚至詭辯的專業人士而已,而不是「哲學家」卻有德的人,也未必這麼卑下不堪,死後下場如此悲慘。)
唯有真正的哲學家死後才升天。「凡是不曾研究過哲學的人以及在逝世時並不是全然純潔無瑕的人,沒有一個是可以與眾神同在的;只有愛知識的人才能夠」。這就是何以真正篤奉哲學的人要摒絕肉慾了:並不是他們怕貧窮或者恥辱,而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靈魂只不過是附著在身體上,……在哲學來接引它以前,它只能夠通過牢獄中的鐵窗,而不能夠以它自己並通過它自己來觀看真實的存在,……並且由於欲念的緣故,它在自己的被俘期間已經變成了一個主要的同謀犯了」。哲學家是有節制的,因為「每種快樂和痛苦都是一個把靈魂釘住在身體上的釘子,直到最後靈魂也變得和身體一樣,並且凡是身體所肯定為真實的,它也都信以為真」。
(筆者評註:在古代的社會背景中,把「升天」、「上天堂」、「與眾神同在」當成一種尊榮的恩寵,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今日,我們應當知道死後生命只是另一種型態的存有,和「神」無關,也非因為在世時心地善良,行為端正,思想純潔而獲得的獎賞。更何況如果這裡指的「神」是希臘早期的「泰坦神」或後期的「奧林匹斯諸神」,在德行上也未必純善,智慧也未必更高超,與這類的眾神在一起,顯然也不是絕對的好事。何況「肉體慾望」有其正面又必然的作用,並非「純惡」,懼之如蛇蠍,棄之如蔽履,那是根本錯誤也沒有必要的,所以「真正篤奉哲學的人要摒絕肉慾了」的主張是錯誤的。篤奉哲學或者愛好哲學,一樣可以正常正當的享有美好的肉體生活,一樣可以適度的滿足肉體的欲求,譬如食慾和性慾,前者養生活命,後者傳宗接代,延續人類的生命,這是生命的絕對必要,沒有什麼好排斥摒棄的。)
「亞里斯多德」他說有三種實質:即,一種是可感覺的又可毀滅的,一種是可感覺的但不可毀滅的,再一種是既不可感覺的又不可毀滅的。第一類包括植物和動物,第二類包括天體﹙「亞里斯多德」相信它們除了運動而外是沒有變化的﹚,第三類包括人的理性的靈魂以及神。
(筆者評註:關於第一種類,可以同意。第二類在今日來看就是錯誤了,因為天體一樣會毀滅。至於第三類,「人理性的靈魂」最終會不會毀滅,目前也仍然無法武斷的定論。)
「亞里斯多德」的學說是複雜的,很容易被誤解。在他的《論靈魂》一書裏,他把靈魂看成是與身體結合在一片的,並且嘲笑了畢達哥拉斯派的輪迴學說。似乎靈魂是隨身體而消滅的:「因此無可懷疑,靈魂與它的身體是不可分的」
(筆者評註:依據筆者的研究;正常情形下,活人的靈魂與肉體確實是緊密結合的,但是,偶有例外;譬如「靈魂出竅」、「入神借竅」等也會有暫時分離的現象。而有關「輪迴轉世」,因為不是普世皆然,因此絕對的肯定或絕對的否定都是過於武斷的謬見。)
「亞里斯多德」區別了「靈魂」與「心靈」,把心靈提得比靈魂更高,更不受身體的束縛。談過了靈魂與身體的關繫之後,他說道:「心靈的情況是不同的;它似乎是植於靈魂之內的一種獨立的實質,並且是不可能被毀滅的」凡是賦予植物或動物以實質性的,「亞里斯多德」便稱之為「靈魂」。但是「心靈」卻是另一種不同的東西,與身體的聯繫也不那麼密切;也許它是靈魂的一部分。
(筆者評註:關於以上這段論述;現今依據筆者的研究;或許我們可以將「亞里斯多德」所謂的「靈魂」視為「靈體」,「心靈」視為「靈識」,如果這是他思辨得到的結果,是值得我們佩服的,因為,事實確實如此。)
一個人喜歡吃肉而另一個人喜歡吃菠蘿;這就區別開了人與人。但是當他們都想到乘法表的時候,只要他們想得正確,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的分別了。非理性的靈魂把我們區分開來;而有理性的靈魂則把我們結合起來。因此心靈的不朽或理性的不朽並不是個別的人的個人不朽,而是分享著神的不朽。我們看不出「亞里斯多德」是相信柏拉圖以及後來基督教所教導的那種意義上的個人的靈魂不朽的。他只是相信就人有理性而論,他們便分享著神聖的東西,而神聖的東西才是不朽的。人是可以增加自己天性中的神聖的成份的,並且這樣做就是最高的德行了。
(以上節選引用自「羅素」先生撰述之「西方哲學史」一書)
(筆者評註:不論是「柏拉圖」或者「亞里斯多德」對所謂「神」的觀點及界定是否一致,但是,他們仍然不能純淨的脫離「有神」思想,應該說;他們一直認為無論如何,人還是必須和「神」發生關係的,人的「靈魂」或「心靈」還是無法獨立的不朽。但是,這種觀點顯然是錯誤的。)